“等一下,”安托德在她转身后拉住她的手,“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不可以陪我一下吗?”
红叶并没有用力挣脱。不单单由于她现在由于疲劳无法用上力气,她想起安托德前不久才受伤。不管自己此刻有没有消气,她都不想冒这让他伤口再次开裂的风险。于是,女人任由应是自己恋人的年轻男人从背后抱住自己。她感受到对方把脑袋搁在自己的左肩上,白金色的短发蹭在自己的颈侧,又让她想到撒娇的大型犬。
他在外人面前不是这幅样子的,红叶感慨。至少像现在这样示弱的一面,她从来没有见他外面表现表现过,以至于她一时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只好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Don't go just yet. (先别走)”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她不透过脖颈间那串金色项圈,就听到了安托德对她说的话。
“Let this moment be a little longer...(让这一刻再变得更久一些……)”他们之间本来也不需要它这样的翻译,红叶想。她是能听到的,不管是安托德现在对她说的话,还是藏在话语背后的意义,她都是能听懂的。
“I felt like I haven't hold you close like this for ages.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你了。)”
依照松叶的说法,他们应当有八年没有见面了。尽管她对这八年的时间毫无记忆,恋人看起来也还像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样,但这八年时间的流逝是货真价实的——赤座正人长大了,矢内原温之看起来更成熟了,照片里的松叶好像比以前更高了一些,而琴叶甚至已经结婚了。只有自己还停在原地,而她想起自己的病,甚至不敢继续想自己的未来。
她需要一些事情来欺骗自己——如果长久的做不到,那么短暂的也可以。在这几分钟或是几小时内,她想忘掉那什么“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忘记自己正在逐渐死亡的运动神经元,忘记自己正在一点点变得衰弱,变得无法行走,变得只能卧病在床,最好连这间监狱,这个莫名其妙的节目的事情也能一起全部忘记。
当安托德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时,她转过身,闭上了眼睛,主动吻上了面前的人。此刻,她最想忘记的,便是自己没有机会再和眼前的人一起拥有未来这件事情。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她所许可下的顺理成章。
男人一开始被女人的主动所惊到——在他们过去的相处中,她很少在情事上表现出明显的欲求。在最初的诧异过后,他热切地回应着她的亲吻。他们本就是恋人,八年未见,八年没有触碰过彼此的身体,终于能有机会在没有摄像机的窥视,也不会有外人的房间里相见,接下来将要发生的这些无论如何也不能被算在意外的范畴内。
他们亲吻着,而后男人抱着女人滚到了还从未有人睡过的崭新床铺上。她身上穿着的素色留袖此刻已经被扯得松垮,而精心盘好的发髻也凌乱得半散半束。
“躺下。”她翻过身,跨坐在他的身上,用一只手按住他的胸膛,示意他不要支起身子,“我不想让你的伤口裂开。让我来吧。”
说着,女人的手从男人的胸口向上游移。她的眼神扫过对方上下滚动的喉结,随后落到对方所穿着的西装上。方才的缠吻和触摸已经让原先穿戴整齐的领带和外套变得松垮。女人熟练地解开领带——至少这件事情,她不是第一次为他这么做了。她将黑色的布料随手扔到了床上还空着的地方,随后又顺势地解开他内里穿着的衬衫衣扣。
红叶很快就看见了胸前的那道伤口,第一次替他换药的时候,她就说过这道伤口是他自作自受,是让他长个记性。但当她的指尖摩挲上那白色的纱布,她突然又开始觉得揪心起来——如果这道伤口捅在左边的这个位置,现在身下的男人应该早已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次次地想到和生死有关的问题,就好像现在她的脑海里除了“死亡”之外想不到别的什么东西。
于是她俯下身亲吻那道伤口——她不知道自己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想要选择的是生命还是死亡。或许我只是想做一个正常人,八千代红叶告诉自己,正常人不会每时每刻都在逃避未来,不会每时每刻都想着生死,更不会在和恋人做爱的时候想这些事情。她感觉到男人的身体随着自己的动作轻颤了一下,她必须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