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特·普卢蒂诺。”玛琳震惊地喃喃道,“你竟然是……?” 她双手捧住克莱门特的脸庞,低下头凑近他的眼睛,两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玛琳紧紧地盯着他那双无机质的冰冷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端倪。 克莱门特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漆黑平静的常态,他此刻坐在宿舍自带的木椅上,微微仰着头,冷漠地抬眼回看她。这个人的眼尾狭长上挑,即使是像这样面无表情看着别人的时候也自带了几分讽意。 他动了动嘴唇,有那么一瞬间,玛琳以为他会像她记忆中那样,恶狠狠地让她滚远一点。 但克莱门特最终开口的语气十分平淡。 “是的,就是如此。”他说,“玛琳·普卢蒂诺。” . 现实实在是过于让人惊骇了。 短短的一天里,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先是发现有人被杀死,然后有人被「处刑」,随后他们又被告知自己此刻身处外星。 玛琳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先为哪一件事震惊。她刚醒来那段时间其实对机械老鼠所说的话全然不信。虽然周围环境的高超技术多少让她有些疑虑,但对“自己绝无可能做出危害人类行为”的自信使她坚持认为这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最多算是过去那场绝深海直播的模仿犯。只要能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毕竟他们可都是「超高校级」啊。谁会对他们的失踪坐视不理、漠不关心呢? 但是现在,这个设想被击碎了。普通的绑架犯有能力将人搬到遥远的泰坦星上吗?或许,校友会确实有这样的技术,毕竟校友会聚集着优秀的才能者。 玛琳不是很清楚绝深海中发生的具体事件,或许当时她正忙于某个项目,所以没有观看那个极为轰动的节目。但在她的印象中,那确实是由校友会举办的、由「囚犯」参与的节目。 如果这确实是再一次举办类似的节目的话……机械老鼠所说的,这里所有人都是囚犯的事情,难道说,竟然是真的吗? 可是自己怎么会成为犯罪者呢? 她想让自己否认这件事,可是所有的线索好像都通向那个她不愿面对的答案。 一千六百七十年,她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有这样长的刑期? 是杀了人吗?还是说她盗窃了什么东西,比如别人的研究成果?又或者,难道她私吞了实验室的钱?她说不清哪种猜想让她更无法接受,或者说,每一种猜想都已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她心事重重,虽然还不知道确切的罪名,但已经开始自我厌弃了。 . 在机械老鼠让他们恢复关于「胜负」的记忆时,玛琳记起了一场比赛。 那一定是一场影响范围非常大的赛事,虽然场外也能看到实况转播,但场馆中依然座无虚席,群情沸腾。 主持人的声音从音响里爆发出来:“是的,此次全球青少年机器人比赛最终的胜者是我们的黑马,第一次参加就夺得魁首的——” “玛琳·普卢蒂诺!” 观众席上爆发出新一轮的欢呼,大家呼喊着她的名字。
年少的玛琳·普卢蒂诺最初决定来参加这个比赛,是因为克莱门特已经很久都没有和她讲话了。而她知道克莱门特早就报名了这个比赛。 她有点生气。 机器人就这么吸引哥哥吗?虽然机器人真的超级棒,她也很喜欢,但她从来没有为此不理哥哥过啊。可恶,好像谁还不会做机器人了似的,她也要去参加比赛,让他不得不和自己对战,这样,他总不能无视自己了吧。 可是看到千里迢迢奔赴比赛场地的妹妹,克莱门特只是皱了皱眉,转身走开了。 克莱门特不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比赛,讲解员在广播中向大家介绍他的各种事迹。显然观众们也很喜爱他,在他获得每场胜利之后,都会有人齐声大喊他的名字。 热烈的氛围感染了玛琳。她想,哥哥那么厉害,她也要展现自己厉害的一面才行,要是自己太没用的话,别人一定会说“哥哥很有能力,怎么妹妹却这样”,哥哥就更加不会理她了。她被这个想法激起了动力,努力去争取每一场比赛的胜利。 于是她成功地走到了最后。 在决赛里,她和克莱门特对战,并且获得了胜利。
广播里还在对比她和克莱门特在这次比赛中对战风格的迥异,夸奖她年纪轻轻就展现出卓越的才能,将来说不定有希望被评为超高校级,用才能推动历史的进步,为人类发展带来更多的可能。 她一直专注于比赛,直到这时才突然发现有好多人在为她欢呼。 “玛琳小姐赢了!我要去给转发抽奖开奖!” “因为你我才开始关注机器人比赛,以后继续加油!” 虽然不太明白,但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关心她过,她感激极了。 现场的媒体发现玛琳的父母没有来现场观赛,于是催促玛琳给他们打了视频电话,听完来龙去脉,他们的表情从不耐烦转变为自豪:“我就说我没有看错,这几年玛琳越来越优秀,你是我们的骄傲!” 热闹的人群中,却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哥哥呢?大家都注视着她,哥哥一定也是吧? 她到处找哥哥,但谁也没有看到他,克莱门特是第二名,可他甚至没有去领奖牌。她找遍了整个场馆,最终才在一个灰暗的过道口看到他。 她满心雀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状态不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甚至没有摔跤。 “克莱!我赢啦!快看——” “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克莱门特打断了她的话,“滚远一点。” . “你看够没有?”克莱门特·普卢蒂诺突然出声,听起来有点不快。 玛琳从回忆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太久了。 她松开手,猛地向后退了几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可是那句“滚远一点”就像魔咒一般萦绕在她的耳旁,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委屈在她胸中涌动。她有无数的话想问,却被刚刚克莱门特告知她的事情哽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要质问的对象不是他,她情绪指向的对象不是他,他没有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 恰恰相反。 玛琳的心脏疯狂跳动。 她可能知道自己所犯的「罪」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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