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玛琳_普卢蒂诺 于 2020-12-6 23:55 编辑
虽然知道房间里的人听不见,北津坂露壬还是习惯性敲了敲门,在推开的同时说了一声“我进来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因门被推开而产生的后续反应,一眼看去好像没有任何活物,但当她熟门熟路地走到床边,就看到玛琳·普卢蒂诺把自己的大半个身体裹在被子里,半靠在墙上,一头乱蓬蓬的金发向四周支棱着。她的眼睛半睁开,显然没有在睡觉,却没有对北津坂露壬进入房间这件事表现出任何的回应。 自从上一次学级裁判结束以来,她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不吃不喝,不站起来活动,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觉。北津坂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让她出去吃点东西,她把自己的意思写在纸上然后展示给她看,但玛琳依然死气沉沉地静默着。 她的视线完全没有焦点,北津坂甚至不太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能看到自己,于是把手放到她的眼前左右晃了晃,三四秒后,玛琳的眼珠向着手的方向转动了一下,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看来视力还是正常的。北津坂松了口气,玛琳的听力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如果眼睛再出什么问题,在这个地方的处境无疑会更加艰难。 但视力正常并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玛琳依旧完全拒绝和外界交流。按照这样下去,就算不发生更生挑战,玛琳·普卢蒂诺也会将自己活活饿死或者渴死。 所以这一次北津坂露壬直接将食物端了过来。 考虑到玛琳久未进食,她拿过来的是好消化的粥和蔬菜,味道很淡,她将所有的碟子在桌上放好,这才过去轻轻拍了拍玛琳。 「我拿过来了,吃一点吧。」她将新的字条递到玛琳眼前。 玛琳似乎看见了字条,她发了很久的呆,然后头动了一下,像上次看北津坂的手一样,缓慢地将视线了桌子。 北津坂已经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出乎意料的是,玛琳开口说话了。 “……谢谢。” 她嗓音有些沙哑。 “不用这样做了,我会进食……” 毫无意义的自己,却要给北津坂露壬添这么多麻烦,这果然还是不可以。就算是机械式进食的行为,也要好好维持才行。 ··· 玛琳其实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醒着的,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映在她眼里的环境不是昏暗的土卫囚室,而是明亮洁净的实验室。 仍是个少年的克莱门特独自坐在实验室的桌前完成父母给他布置的功课,周围大人们走来走去,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直到玛琳走进来坐在桌边的小凳子上。 克莱门特看了她一眼,皱眉:“你是不是又在我没看到的地方摔跤了?” “还好啦……!”玛琳拍拍裤腿上的灰,乖巧地把双手在膝盖上放好,“克莱你继续写呀,我看你写!” 克莱门特还是检查了一下她的胳膊和膝盖确定没有受伤,才转头继续写功课。 小时候的玛琳手脚协调性很差,经常摔跤,以至于克莱门特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玛琳在他周围,他就能准确地在她摔倒前把她捞住扶好,但也防不住他没看到的时候。 父母太忙,每次看到玛琳摔跤都会露出麻烦的神情,久而久之就算摔伤了她也总是不说,他只好每次注意到了都检查一下。 两个小小的身影并排坐在桌边,被时光模糊成一片温柔的影子。 ··· “我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你也想给自己另外取一个名字吗?”在底波拉女士变成以斯帖女士后,玛琳曾这样问仿生人。 当时仿生人说:“没有必要,说不定活不了多久。” 所以她依然将仿生人称呼为“克莱”。 随着这些日子仿生人的记忆恢复得越来越多,逐渐变得越来越接近原本的克莱门特,这种感觉奇妙而亲切,与小时候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她是将拥有克莱门特记忆的仿生人当作一个全新的存在的,这样就不用将过去的那些的爱恨和痛苦带入到仿生人的身上,而仿生人也不会像过去的克莱门特那样为了才能的事情和她起争执,因此现在的他们相处起来反而比过去的很多年里都要平和得多。 或许当玛琳不是玛琳,克莱门特也不再是克莱门特的时候,他们两个是能够很好地相处的……她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她从来就不懂他,就连继承了他记忆的仿生人,她也弄不明白。 克莱门特的第一次死亡是意外,在那之前他们两个已经多年不曾见面,所以她心存执念,想听听他如果活着看到现在的自己会说些什么,于是造出了仿生人。 克莱门特的第二次死亡是他自己选择,在这之前他们两个几乎像小时候一样朝夕相处,关系前所未有的改善,可最后仿生人什么也没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亡。那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再造一次,然后再看着他死一次吗? 克莱门特早就已经死了。 造仿生人本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这一次,她连执念都没有了。 ··· 玛琳·普卢蒂诺热爱机器人吗? 玛琳·普卢蒂诺热爱自己的才能吗? 玛琳·普卢蒂诺热爱帮助他人吗? 这一次机械老鼠给他们恢复的记忆里,在克莱门特死去之后,她看到了纸上的那个问题——“你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几乎是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提笔写下答案。 没有意义。 她小时候是一颗多余的灰尘,只有克莱会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按时吃饭好好上学。她想,对克莱而言,自己是有意义的。 她想获得更多的承认,所以努力在机器人里寻找自己的意义,努力在才能里寻找自己的意义,努力在帮助他人里寻找自己的意义。 但是这样之后,克莱变得憎恨她了。 即使这样,她也还是有着“继续前进,努力让他改观,证明他是错的”的动力。 可是后来克莱死了。 克莱门特是玛琳心里决定她人生价值的最重要的一个评委,其他人的分值加起来只占1%,而克莱门特一人占了99%。 如果评委都已经不在了,她在人生的赛场上做或者不做什么事情还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不会再有人将分数给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