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始聊些更平常的话题。
“所以你失恋过。”喀说,“分手的时候心痛吗?痛的话,就算是个人。”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还有心痛的器官。所以……那刻我确实还是人。”
“哦。呔,失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不在这里再找个?骗个没谈过恋爱的,老子看这里一大把。”
“我还是不骗人了吧,根据经验,我似乎只有被骗的份。”
又或者,他们聊起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那你到底能不能硬?还有吗那玩意?”
“目前已经没有了。”
“操,那老子是有点可怜你了。以前有过么?有段回忆也好。”
“有的,有个前任玩得比较花。”
喀忍不住笑了,想来是听那个合成音如此老实交代自己的情史实在滑稽又异常,但残余回答得真诚,令喀都有些忘了,他是这种会大方讨论自己事的人吗?
“花在哪了,详细说说。”喀用手肘推了一把那坚硬的肩胛骨。
“就,喜欢在我做正事的时候试探我吧……年轻的时候很容易被撩拨。”
说到这,残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他的羊角。
喀大笑起来,然后他开始向残余吹牛,讲起自己如何夜御几女,不会让任何女人干扰到自己干正事,云云,云云。但他很快发现残余在十分认真地听,这不免让喀有些尴尬,他习惯了和他那群狐朋狗友插科打诨,在对方知道自己三分真七分假的前提下,他能肆无忌惮地满嘴跑火车。但如今,残余像是会将他每一句话当真,所以喀干咳了一声,他转移开话题。
“你说年轻的时候,在说十年前?二十年前?……也就是说你现在三十,或是四十。哈,四十的话,反正也差不多了,硬不起来,也就那样了。”他将重点转移到对对方身份的猜测上,“不过,如果能在干正事的时候来打扰,起码证明你们是能在一起工作的同僚。你是做什么的?”
他随口地问,并不觉得能得到什么值得自己感兴趣的答案。才能者的工作无非尔尔,研究或是演出,终归是些自我满足。
但残余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不如说,这个夜晚的对话已有太多预料之外的事正在发生。
“我们一起参与变革。”他说,“我们曾经理想一致,自然工作也会在一起。但之后就不经常见面了。”
喀皱起眉。
他试图在自己的记忆里找一点痕迹,组织性的变革,失败的结果,或是被改造的领头人。遗憾的是,在失忆的效果逐渐显露的当下,他没能想起任何有关的情报,也许那发生得过于久远,早在他八岁之前。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放过这个关键词。他不爱看到失败,也更不爱看到曾怀抱理想者,如今却在深不见底的地方将那轻描淡写地比作为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他们开始讨论理想。
“你们产生分歧了?”
“嗯,我和她分道扬镳了。她比较现实,毕竟,有超高校级的话,这些事的存在和成功也不会有任何意义……世界不会如愿改变的。”
“哼,这种事本来就是对着公牛喝牛奶——不求结果硬要嘬。”
“……什么?”
“即便世界不会如我们所愿改变,老子也不会妥协的。即便忘了所有的事,但这份愤怒……”
“……你也是。”
喀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放在往日,这都是起码需要几瓶烈酒入肚,再佐以一包烟才会吐露的话——毕竟他并没有四处演讲的兴趣。但现在他两手空空,角落的摄像头也正对着他们暗暗发着红光。外界兴许已看到了转播,在那里肆意点评嘲笑着一场理想主义的死亡。但他仍然忍不住地向外倒,对着个看不见人脸、机械且无机质的巨大羊头。或许是因为疏远曾经的恋情,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旭日与暗月总是依旧升起。
“如果你真的曾经有过那些……理想与变革的正事,那就别遗忘,别否定。老子没在说具体的某件事或过去什么的,我是说……那些现在可能也在你心里燃烧着的什么。”
残余的屏幕上看不出表情,但他停顿了数秒,忽然说,让我给你换一包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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