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最近总是头疼,半夜也经常惊醒,噩梦里总有迪斯科在故意吓我,有时候带我从万丈高崖上跳下,有时候又在大洋正中将我推下游艇。我问迪斯科:「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他拿着啤酒的手抖了一下,洒出来不少,我转身去房间里拿纸巾,嘴上还在抱怨他又弄脏了地板。
他说:「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说:「因为你总是在噩梦里,我怀疑在战争前你是我的仇家。」当然这句话是一个玩笑,如果真的是仇家,迪斯科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有段时间,」他说,「有段时间我确实很恨你。如果当时能下定决心杀了你就好了,谁知道战争马上就来了呢,反正那个时候杀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当然,现在可能更不是什么大事了。」
「你恨我?」
「是啊,曾经很恨你。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天才的人始终是你,不是我。所以我恨你。你总说天才不存在,天才不重要……只有天才本身才会说这样的话啊,希塔,你那个时候真的对所有人都很残忍。」
我看着他,感到抱歉,可能是因为我听到他说我很残忍。
「你现在开心吗?」我问。
「怎么突然?现在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气氛吧。」他说。
「不是,因为你说你恨我、天才、残忍……呃,我现在已经不是天才了?你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他仰起头,把啤酒一口气都喝完了。然后他说:「没有。我发现还是过去的日子比较好。」
「会不会,」我说,「会不会只是你看错了,我一直都不是天才。你是聪明的人,这样会不会让你开心?」
「你很在意我开不开心吗?」他换了一个问题。
「因为……」我想了想,「聪明人都很好,所以应该要开心才对。」
「你错了。越是聪明的人,越难以开心。牛啊马啊狗啊很开心,因为它们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就只在吃喝拉撒。刚出生的宝宝很开心,见到谁都笑,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父母还是人贩子。你现在也很开心了,希塔,你真的很聪明,所以为了开心,你可以丢掉自己的那份聪明——毕竟你已经拥有过、享受过它了。」
他说的话太长了,我的耳朵还在努力跟上他吐出的每一个词,但他又说:「你果然还是很残忍。」
然后他就走了。等他关上房门,我发现我已经忘了他刚刚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