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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剧情] 【结局】未知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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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时,你只要醒着就会打开电视机。这倒不一定是因为你有什么想看的节目,只是家里有点动静是令人安心些。寂静是这世上最难以忍受的的境况。

        今天也是如此。你站在厨房里一边备菜,一边听着电视机里的节目。最近,南边的农产品市场终于重新开张,你跟相熟的摊主闲聊时,他感叹所谓的“革命”或者说暴动就像是险滩上的潮汐,来也汹汹,去也汹汹,退潮后只留下大片狼藉。那些煞有介事的口号,传单和旗帜都彻底消失了。乌泱泱的一大片人里,他根本无从分辨谁是曾经支持过“集会”的暴徒。

        你说,感觉这个世界上的大事似乎都是这样,当它们与生活不再相关就会被迅速遗忘。不过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天桥底下喷在混凝土石柱上还留着黑白鼹鼠头像的喷画和尿渍,还有弹孔和焦痕。幸亏有工人说修补一下就好了,不影响结构完整性。现在你在隔壁城的医院上班,每天都要从那里经过的。

        他哼了一声,给你挑了一块上好的肋排:混凝土坚固持久性价比又高,可以撑到我们这些老骨头统统入土之后。可能是因为这样,那个什么……他叫什么来着?N什么什么的,那个才能者才会希望用混凝土搭建他的遗产。遗产这玩意儿不就是希望让人长久继承吗?但另一方面它们就是很不好清理,补过之后还是会留痕。

        你说,确实如此




        新闻台播的都是些已经令人生厌的陈腔滥调,无非是讲述各地的暴乱逐渐平息,大家都能松口气之类的,这几天你已经听腻了。你随便换了台,从台标来看,这是个专门转播网络热门节目和直播的频道,附带自动同声传译和字幕。

        一开始你只是随意地当背景音来听,不过没多久,你便忍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专心看向荧幕——



“下午好啊,感谢‘主包的苦茶子’送的八十个大会员!”

“‘我在干嘛’?小地方蹲久了闷得慌,现在回到外面不每天活动一下筋骨就感觉病体缠身、百毒入侵咧~”




        屏幕上的挑战主播以一种不怎么成体统的方式扭动着,似乎是现在在年轻人间的某种……舞蹈?韵律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得这个主播是参与过《囚人论破3》【53】分会场的才能者。节目结束时,他跟他的狱友们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你的孩子很喜欢《囚人论破》系列,连带着你也看了不少。三季以来,几个比较上镜的才能者的人名和脸你都还是记得的……

        “看到那边山头了吗?对对对,就是山上有个心形的大坑什么的,我舅他们说那里以前有人殉情,大半夜会来抓小孩去养,不过都是假的,当年我经常去那边薅蘑菇或者野菜吃,从来没见过鬼。不过有种草味道蛮特别的而且吃完了睡得嘎嘎香……啊?‘你有多猛?主播:我六岁把断肠草当助眠小零食’‘免疫系统:我谢谢你啊’……这么夸张啊?”

        特基拉·日出指着远处的景象,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他的状态比在节目里时明显滋润了不少。根据同声传译,他现在正带着自己直播间观众们在奶奶家附近转悠,时不时会瞅几眼手机,读着直播间聊天室的内容。

        摄像无人机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一会儿顺着拍拍周遭的景象,一会儿则是转过去,拍摄他的反应。

        你记得当年他是靠直播自杀火起来的,因此你曾经很担心他会对你的孩子造成不良的影响——他们一般大。而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也许确实有一些?因为这重缘故,你以为那个当初他看不到未来的老家应当是一片破落的景象,但眼前的呈现的景象比你想象中的要整洁很多。这个地方似乎在庆祝当地的新年,到处都挂着、贴着红色的装饰物,很杂乱,也很热闹。很喜庆。

        也许是这些年下来,情况有了变化。



        菜和肉都切好了。你看着摞在不锈钢托盘里的食材,发现一个人吃有点多。你把多余的食材存进保鲜盒,却发现冰箱也有些太满了,做太多吃不完的剩菜容器让冷藏室的灯光黯淡下来。习惯是一种慢性疾病,你麻木地想,撕了张便利贴写上今天的日期,贴在保鲜盒上。

        你返回灶台前开了火,烧热锅子,不时瞅一眼电视。



        走得有些累了之后,特基拉随便在路边找了块石墩坐了下来,跟观众们聊起了天。他在确实有着很强的天赋,就连你这样的非受众也能一直听下去。期间,不时会有人给他打赏,以此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提出要求,或者问他各种问题——或是刁钻,或是好奇,而他也或笑或骂地一一回复。在天南地北地聊了约莫一刻钟后,你把肋排的表面煎黄了,他突然念到了一条略显古怪的留言:

        “感谢‘你家哥哥认证营养嗑学家’送来的1000助力点,感谢感谢!……‘主包新年好!祝来年继续大发!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主播在囚人论破了一次后,会恨我们这些观众吗?’”

        他愣了愣,然后才往下念道:




“‘毕竟,是我们把你送进《幽冥界》的。’”





        摄像无人机悬停在他的正面。特基拉把双手抱在胸前,盯着镜头看了一会儿——就像他在《囚人论破3》的采访间时那样。他摸了摸后脑勺,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的表情来:

        “哎呀这位磕学家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观众就是天,我们搞直播的都懂这个吧!而且出门左转看看我的简介?勾勾下方那个。我,挑战主播,从《囚人论破3》活着出来了,现在的我强der可怕~Bery Bery 斯壮!脚下踩的不是筋斗云,而是流量!”

        说完这句话,他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用一种平静的口吻陈述道:

        “不过……接下来麻烦房管或者哪个审核行行好,不要拦我。都播这么久了,我就跟我的观众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哈?”



他说:“进去之后,我确实是你们的。”




        “恨你们想找乐子。恨你们脑子有病。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天选主播圣体,我一定当场骂鼠你们这群臭傻逼——虽然我也没有多聪明,但你们还真的任由Agora骑在你们头上拉屎啊?还有,把我的真名反复拿出来说事的家伙更是令人无语,投的粉丝心愿能不能有品一点?开个盒就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天大的权力?给点阳光就灿烂,往你们的草包脑子上撒泡尿,是不是立刻能长到天上去啊?啧啧。”

        特基拉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盯着手机看。你看不到聊天室,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让场面冷下来:

        “以上,就是本大爷刚刚进【53】场时的真实想法。不过话分两头说哈,看到【03】场那群人还有他们做的事情之后,我也有认真地想过恨啊公平啊希望啊绝望啊之类的大问题。不过我可能不是很适合在这些事情上动心思吧,最后也只想明白了一件事:明明都是直播,为什么我在【53】的时候播得一肚子火?

        他摸了摸下巴,又自问自答道:



“因为我没有办法看到聊天室、弹幕或者直播留言。”




        “你们发言的时候不是会带用户名吗?就算是匿名的弹幕,查下去其实也可以看到id。所以通过直播间里这些不同的名字我可以知道,我的观众是来自全世界的、一个个不同的人。你们可能会表达相同的意见或者疯狂复读——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嘛!但即使是这样,每个人之间想复读什么内容,什么时候复读,也会有点差异。哦,真Bot另算。

        "但《囚人论破》不是这样的。说是直播,其实我们两边根本没法直接互动,净让Agora这个中间商赚差价了。你们只能单方面听我逼逼,而我也只能从M.M的嘴里、小鼠的动作,以及所谓的‘粉丝心愿’中猜测你们的反应——”

        他抬起手,指了指摄像无人机:


“于是你们在我的眼中就变成了一个只用一条舌头说话的集团——【观众】。”



        他又指了指自己:


“而我和其他才能者,在你们眼中也变成了一个人均有病有罪的集团——【罪人】。”



        他放下手,像是很疲惫似地叹了一口气:“特氏守恒定律就是,傻逼、黑子和水军永远都在,但你知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区别很大。所以在节目里时,只要一个观众给我寄了傻逼粉丝心愿,我就会觉得所有观众都傻逼……这就是为什么我当时恨死了你们所有人。懂?还在我直播间里直钩钓鱼的孬货,别四处张望了,今天爷我喷的就是你啊!但是家人们你们看,你们其他人还是有几分清醒在的嘛!哈哈!”

        说到这里,特基拉似乎被自己的发言逗乐了,捧着肚子,跺着脚夸张地笑了好久。但在某一个瞬间,笑声戛然而止,他重新看向摄像头,说:

        “我还是会恨那些跟直接动手的混账,挨了攻击我凭什么不恨?但是我并不会连带着恨上其他人。就算是Agora,不也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民意嘛。所以,你们每个人的情况也应该被独立看待,而不是统统打包在一起。而且我还是很了解我观众的成分的,么么……‘主播怎么突然开始传播正能量宠粉了,你是谁,快把真正的主播从地下室里放出来’?哦,不错的题目,反正以前没试过修身养性,之后我看看,嘿——”

        他从石墩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转身朝不远处一处院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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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像无人机追着他进了门,走到厨房,拍到他轻轻地抱了抱一个黝黑干瘦的老太太。操劳与岁月在老人身上凿出深刻的痕迹,以至于她的眉眼看起来并不慈祥,反倒有几分精明跟市侩。跟她孙子很像。不过肢体语言总是做不得假的。你见过几个面和心不和的亲戚,分得清客套和真正的亲情。

        “小伟回来啦?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

        老人跟特基拉拉了几句家长里短后,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赶忙说道:“对了,一个小时后叫你们的朋友们都过来,咱们那时要开饭喽!”

        特基拉点了点头:“好。不过今儿咱们还有其他亲戚过来没?”

        “哎唷,有的,今天毕竟是吃团年饭……”她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说,“如果你那个朋友实在不想出来,要不咱们等下单独给他送一份?”

        “遵命,那我先去看看。”

        特基拉挥了挥手,带着摄像机走到院落后方的一间大仓库前。他敲了敲门。门很快打开了,露出一张你意想不到的面孔。



        “你回来了。”

        粉发少女保持和煦的笑容,侧身给特基拉让了路。你记得她叫“爱可”,报上的才能记得是【信使】,好像从前还为阿莱萨内·马里迪工作过……不,有个更大的问题是,现在全世界都知道这个“爱可”并不是本人,而是冒充的。



她跟【03】场的SAM长相有几分相似,眼睛深处也闪烁着【民意代表】特有的机械光辉。




        所谓的【民意代表】,其实就是节目中有着血肉之躯与人工大脑,双眼却是摄像头的节目内应。透过他们的眼睛,那些付费支持节目运行的观众们就能透过“第一人称主视角”,产生身临其境的错觉。正因如此,【民意代表】们才会尽可能地挑起各种事件。

        然而,对于这个理论上的敌人,特基拉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就进了门。

        当无人机开始拍摄仓库内的场景后,你才发现在场的并不止爱可。虽然并不是所有【53】场的幸存者都在,但你看到了好几个熟面孔。他们聚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某种同学会。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黑白相间服饰、身上挂了一堆小商品的的男子走了过来,跟特基拉像是好哥们似地碰了碰拳。他们两个站在仓库中央闲聊了几句后,特基拉问道:

        “说起来,怎么不见蜣螂?他人呢?”

        “还能在哪?”年轻男子指了指摄像无人机,又指了指仓库的角落,那里用板条箱跟隔出了一块区域,板条箱上贴着一张用中韩英三语写的【工作中,勿扰】的字条:“你回来前半分钟他就躲起来了。还让我跟你说晚饭的事情不用麻烦,以及不要老举着摄像机拍拍拍。”

        “哦!……但我得了一种不开直播就会死掉的病耶?”

        特基拉像是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转向摄像头:“什么?干嘛,不许我们【53】感情好到能轰趴?……‘主播一定是为了新的直播计划才拉人来整活的’‘ ‘螂哥&钱老板:我没死在幽冥界,但感觉很快就要被你小子整死了’……草,都这么熟了你们怎么不信我啊!啧啧啧。”

        在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爱可默不作声地走到角落里找了把椅子坐下,安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你有些困惑,在把鸡翅盛出来放到盘子里,又把烫熟的土豆捞出来切块的过程中,你一直是歪着头的。【53】场的人接纳、原谅【民意代表】了吗?她现在究竟该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最终学级裁判期间,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03】场上,所以你并不知道同一时间里其他会场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没准是因为在【53】黑进【03】的投票系统时,她帮了忙?【03】场的SAM在死前似乎曾经流露过一些个人情感,难保【53】场的【民意代表】不会也有特殊情况。



这档节目所牵涉到的人和事,似乎永远比一介普通观众看到的要多。




        或许是聊天室里也有人跟你一样产生了类似的疑惑,特基拉回答道:“爱可啊?她现在在帮我们几个的忙。至于帮的是什么忙嘛……”

        他忽然怪叫一声,震得你拿餐盘的手一抖:



“当当当,请看,全球独家抢先首次优惠发布!”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年轻男子便及时从兜里掏出礼炮拉响了。摄像无人机在彩色两片落下时灵巧地掉了个头,原先一旁的那几个才能者纷纷站起来,将此前他们一直围拢在中间的东西展示在镜头前——



一群黑白相间的小鼹鼠整整齐齐地站在仓库中间。




        “没想到吧?”特基拉叉着腰,一脸得意,“我们无敌的‘奇数总监’——”

        “技术总监。”一旁的年轻男子纠正道,同时保持着某种导购似的专业微笑。你这才发现他身上丁零当啷挂着的小商品全都是黑白鼹鼠的周边,像是某种样品展示架。特基拉猛地点头,继续道:

        “对对对,技术总监蜣螂大人妙手回春,把小鼠从监狱里抢救出来啦!而且,我跟老钱一合计,感觉这些小鼹鼠的形象设计得这么可爱,制作又精良,而且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自我意识?之类的?反正就这样报废也蛮可惜的,不如交给我们管。反正Agora也无了,监护权啊版权啥的也没人跟我们抢了,对吧!”

        在特基拉大放厥词的时候,小鼠们也在转动眼睛。绿色的光芒在它们的眼中弥漫。确实,《囚人论破3》使用了那么多狱卒,它们的形象早就成为了某种深入人心的符号。



而且与M.M和Agora不同,

小鼠的定位从一开始就是“观众的化身和象征”。




        “所以喽,”特基拉继续说道,“我们想看看能不能以小鼠为基础,开发出一些可以远程互动的全息设备,比如说可以让你们直接代入小鼠,这以后我直播了什么挑战你们也可以一起体验,加深彼此的理解……怎么样?是个好点子吧?啊?‘听起来很像皮包公司的营销手法’?呸呸呸!不过公司啊……嗯,总感觉被人叫‘特总’似乎也不错?不如就地成立伟大·尊荣·日出龙舌兰演艺股份有限公司,旗下艺人就是这里的人和鼠——”

        “妈呀土死了!”

        镜头旁边有人立刻大叫。有人跟着笑了几声。你甚至好像听见那堆板条箱后面传来了一阵崩塌的声音。

        “……感觉蜣螂等下就会连夜修改程序暗杀你。你今晚睡觉时最好小心点。”

        爱可站起来,走到小鼠身旁,安抚似地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特基拉回头撇了板条箱的方向一眼,立即笑着蹲下来,对着其中一只小鼹鼠问道:“那,不如来问问当事鼠吧!怎么样,这位鼠鼠,你有梦想吗?”

        你的心情有些不是滋味,低头看向自己碗里。

        这番对话稀松平常,就像是一群相熟的朋友在打闹——正因如此,你才感到不知所措。这些年轻人是才能者,是牢牢霸占所有社会资源的一群人。有人把他们视若神明,有人把他们当做恶魔,但总归是你们只能仰望的一群人。你鲜少在电视上看到他们这样……傻里傻气的?通俗的?或者说,“普通”的一面?

        但你又莫名感到有些悲哀:那种雄心壮志似乎是才能者的专属,在你认识的范围之内,这种愿景一般被称之为奢望。过于强烈的光线会刺痛习惯了昏暗房间的眼睛。仇恨渲染了太深太久时,普通的光景已经足够让人心虚。



普通人和才能者之间,似乎始终是有着积年的隔阂的。




        像是某种感受开始糅杂,发出胡椒研磨器转动时的咔哒声。你放下刀叉,在饭桌旁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钟:最近你几乎变成了一个麻木的人。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等下你要回医院上夜班。

        你习惯性拿起保温菜罩,但旋即想到现在已经用不着这种东西了,便又放下了,径直回房间换好了上班要穿的衣服。走出房间时,你听电视音响中传出一句微弱的声音:

        “那个,主播?……我可以借用你的直播间说几句话吗?”

        一只胸前挂着扩音器的小鼠扯了扯特基拉的裤腿,问道。特基拉眨巴眼睛,爽快答道:“可以啊!你讲呗?”

        摄像无人机降了下来,悬停在那只小鼠面前,其他小鼠则推搡着彼此,给它留出一些空间。在节目时,这些小鼠好像对佩戴饰品有着一定的抗拒(毕竟也有炸弹贴纸的先例i),脱离了节目之后,它们每只身上都有一点点小小的装饰。个体特征

        你心如擂鼓,快步走到电视机前。

        荧幕上,刚刚说话的小鼹鼠清清了清嗓子看向镜头,羞赧却带着一丝骄傲地,说道:



“妈,你在看吗?”

“我出现在《囚人论破》里了哦。”



        没有同声传译和字幕——那只小鼠用你们的母语轻声说道。你跌跌撞撞地冲向电视机,在它的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死死地扒在电视外框上。小鼹鼠难为情地挥挥爪子,扒住无人机,从镜头看起来就像是它在拥抱摄像机一样。

        你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你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孩子。此时此刻,才能者、普通人,还有世界的重大争端之类的东西都如列车外的风景般迅速退去。在《囚人论破3》结束一个月后,因着这小小的奇迹,你第一次哽咽起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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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站在阿麻理·赫南德兹的墓前,把玩着手中的硬币

        一月的巴西本该入夏,然而这座海滨墓园里却刮着料峭的海风,上空笼罩着漫天阴云。相比起他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阿麻理的墓碑的造型实在是过于简朴(本人的意愿如此,他人也不好置喙什么)。而且,由于卡萨布兰卡事件,墓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是空的。不过现在他的尸骨沉眠在此,墓碑也在昨天换成了记载着正确生卒年份的版本。

        真是麻烦。

        你摊开手掌,一枚锃亮的硬币平躺在你的手心。其实在特定的光线下,这种硬币的表面会浮现出序列号和防伪标识。它们的铸造者和发行人正是你,【元·超高校级的银行家】尼娅

        十多年前,你试图用它们来衡量、处理感情之类的难以估价的因素。这些硬币就像是空白支票,能用来购买你能力范围内的一项帮助,仅供发行对象本人使用,不可交易或转让。你一向谨慎,总共只铸造了十枚这样的硬币。不过在半死不活的阿麻理·赫南德兹一口气拿出三枚时,你还是忍不住感慨,干这事时你确实还太年轻。



三枚硬币,三个要求。




        第一枚硬币当场结算:阿麻理·赫南德兹“死”在了卡萨布兰卡,只剩“残余”行走于世。剩下的两枚则是预支的:在他无法解决“某种重大的问题时”,你需要帮忙兜底善后;以及,如果他死了,你得帮他收尸

        瞧见没?这就是这种货币系统的缺陷:你完全没料到所谓的“重大问题”是《囚人论破3》这种世界级的危机,这早就超出了你个人能力的范围;抵达幽冥界、回收他的尸体的难度也很高。在硬币的购买力与要求难度不对等时,就会产生欠债,而这份债务又随着当事人的死亡,成为了一笔坏账。总之,过去的几周里你一直在思索:阿麻理提这种离谱的要求时,究竟是相信你一定不会想方设法抵赖,还是根本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根据你对这位前男友的了解,答案很有可能是后者。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世界毕竟没有变成一片废墟,你那种仿佛被打劫一样的怨气也因此减轻了不少。最终你只是盯着他的墓碑看了一会儿,就走到悬崖边,扬手将硬币向前抛出。

        第一枚硬币早就熔了,第二枚硬币被你留在了土卫六上,而最后的这枚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很快消失在浪花之间。



“……账目平衡,债务两清。”




        你对它消失的地方叹息一句,接着便向墓园出口的方向迈开脚步。而且,从今往后,你都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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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墓园大门后,你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白色的礼宾车。一上车,胡塞娜·马里迪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私事都办完了?”

        你在她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办完了。你呢?”

        她点点头,瞥了你一眼,然后又重新将视线投在面前的电子设备上。礼宾车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平稳地向前开去。

        你跟胡塞娜上一次碰面,恰巧是在阿莱萨内的葬礼上——那是一场按照最高规格举行的国葬,虽然有过一定的预判,但是唁客的人数还是令你不得不感慨阿莱萨内作为【和平大使】的影响与号召力,尤其是当你发现有许多悼念者都是普通人的时候。

        在那样的氛围下,你甚至稍微想象了一下自己的葬礼。不过你大概要在许多年后才会真正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那时胡塞娜的伤势还没有好全,又是要作为家属主持大局,因此你只是简单致意就离开了,并没有多少时间交流。况且节目结束时,有太多事件等着你们处理:稳定局势,救援囚犯,恢复秩序。当然,更重要的当然还是防止Agora的残党反扑。这种工作并不浪漫,但总得有人去做。

        除了工作外,就是各式丧葬及悼念活动。公开的跟私人的。不管怎么说,在这场动乱中,你认识的死者实在有些太多了。

        时移世易,现在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



因此也是时候完成你们负责的工作,

给《囚人论破3》正式收尾了。




        “先来谈谈我们的老熟人们吧……费舍尔家现在怎么样?”

        你放下杯子,问道。胡塞娜似乎早有准备,立刻便敲击一旁座位上的按钮,打开全息投影:“本杰明已经安葬了,遗属的情况你可能比我更清楚。德雷克的话,还在医院里。”

        你颔首表示理解:“他脑子里的结晶还在?”

        “安全起见,需要分几次手术清除、修补玻璃化的部分。不过我们已经让那些纳米机器失活了,所以至少他的状况不会再恶化下去。”

        “那还不错。”

        “而且,好像是因为先天性的脑部异常,德雷克的大脑玻璃化进程没有其他人快,大脑的损伤都是可治愈的。具体的情况红叶还在研究,或许可以作为日后改善脑部修复的参考案例……至于其他人,包括贵方此前提供的线索,已经全部整合在这里了。”

        她打了个手势,承载着《囚人论破3》存活参与者的各式情报窗口便凭空浮现,环绕在你们身边。你快速扫过那些页面:就像前两季一样,离开节目之后,有人重操旧业,有人获得新生。一向如此,没有什么好意外的。《绝深海》跟《高天原》结束的时候,你也是那个见证所有参与者结局的人。



不过,看到【03】场众人的调查报告时,你终究还是放慢了阅读的速度。




  

        第一份报告指出,明日明与榎本弗斯、以及幸存的过往同伴告别之后,便舍弃了“明日明”这个名字。他带走了艾维·索恩在监狱里为他种下的花,跟后者一样换上了全新的身份,并开始一同旅行。报告的最后还附上了几句不确定的推测,说他们似乎也在寻找恢复记忆的方式(至少根据传回的报告来看,艾维是想这么做)。不过,接下来报告者似乎是跟丢了,更新日期停在迄今为止一周前,并未提及他们现下身在何方。




        看到这里,你了然地抿了抿唇,接着打开第二份报告。


  

        这一次是日本那边传过来的信息:在确认德雷克·费舍尔获得治疗之后,芬恩·M·施特劳斯便登上了前往日本的航班。在跟只缘太夫汇合后,芬恩与她一同拜访了赤座财团,并将放在【罪人#0308】房间内的盒子转交给了真正的赤座清人。这段内容由于涉及到大量闭门密谈,写得语焉不详。你读到最后,也只搞清楚了目前两人正在结伴寻找只缘太夫的妹妹,以及安置绯室熙遗体的地方。





        “芬恩在离开监狱时,还带走了巴别塔相关的资料,”胡塞娜适时从旁补充,“或许他们两人有心接手相关的研究,需要重点留意一下。”

        “也许吧,”你说,“等他们真这么干了再留意也不迟。况且我总感觉,他们未必会一直待在一起。”

        提起巴别塔计划,你顺手将劳伦斯·维的报告也翻了出来。


  

        据说,劳伦斯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也见到了儿子。在那不久之后,他的儿子继承了“辛”这个名字。在之后则是他作为证人,出席塔斯人的种族屠杀审判庭,并被当局追究引发内战、分裂国家的责任的新闻。这篇报告里有胡塞娜写的注释。她说,这个国家大概最终还是会解体,但那应该会是一场缓慢的、没那么血腥的死亡。而且,在旧国的尸体上,理应会诞生出一些新的东西。




        有事迹见报的囚犯,自然也就有行踪隐蔽的。比如说,关于啾啾君的下落。


  

        你们目前掌握的零星证据里,大多是一些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当地时间晚上九点一刻,高速公路旁的加油站便利店里,他跟胡安·布拉沃像是过路的旅客一样,在日用品区域购置了一些旅途的必需品。自离开节目后,啾啾君就不再时刻戴着那个乌鸦头套了,如果不是胡安那惹眼的体格,你们的人甚至不一定能在这么多影像中找到他们。两人用预付卡付了款,向店员问了些什么,随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切科·埃斯波西托的行动,则是另一重意义上的“隐蔽”:据说在节目结束后,他先是去【53】场见了个人(你猜,应该是那位【元·超高校级的精算师】),随后便马不停蹄地返回那不勒斯。一周后,当地的帮派内部势力重新洗牌。又过了一周后,切科重新操持起了“慈善事业”。根据你听到的风声,他似乎有意利用这个特殊的时局开设虚拟货币赌场,并且对【掩体序列】中的设备与技术——比如说【十六先驱】的仿品和才能工作台——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至于他能否如愿以偿,大约就得看未来他如何运作了。






 
 
        在节目结束之后,艾文·莱斯在【掩体序列】留得最久,一直等到香港的利家前来领走利以维的尸体之后,他才跟随自己的家人离去。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也慰问了候一德的亲属。在那之后,为了治疗腿伤与心因性的疾病,他住进了康复医院。听说在复建的同时,艾文也在执笔写作,计划将自己在《囚人论破3》中了解到的事情整理成一份尽可能详尽的报告,以求能让大众全面地了解“集会”以及他们的计划的真实情况。






  

        最后一份报告有关榎本弗斯。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榎本弗斯开设的皮包公司悄悄注销了以外,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一直到了昨天晚上,才出现了一张远距离抓拍的照片。照片上,他们两个人从一辆窗户染黑的轿车上下来,走进了一座看起来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从照片的拍摄地点来看,那个地方似乎就是传闻中的新奥斯曼的宇宙中心。






这么说来,在天之花冠消失之后,

地球上就没有任何一方掌握着绝对的武力了。




        这是件好事吗?/b]你短暂地陷入了沉思。天之花冠的消失意味着空域不再受到任何封锁,因此在这之后人类大概会重新将目光投向宇宙吧——拓荒,科研或殖民。想必接下来宇航工业会迎来景气与繁荣,就像大坝开闸放水时的奔流。当然,那会是最理想的发展,而现实往往并不会如此理想化:说不定短短几年之后就会爆发一场太空军备竞赛呢?



又或者说……即将爆发的,会是一场“所有人都参与,终结一切的战争”?




        其实你一直有个猜测:初代十六先驱大约是因为在隐形战争中见识到了人类自我毁灭的潜力,才会想出天之花冠这种馊主意——他们大概是试图用绝对的力量以及对死亡恐惧创造出一种安全装置,以此来保护全人类。

        但俗话说得好,“通往地狱的路途上充满了善意“。你衷心希望,下一个计划做些什么的理想主义者能在计划阶段就把出问题时的解决方案也一并考虑上。




        “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对于这些节目参加者。”

       见你将视线从那些行踪报告上移开,胡塞娜轻声发问。你挥挥手关闭那些,斟酌片刻,方才回答:



“……我目前的计划就是什么都不做。”




       顿了顿,你又刻意反问道:“还是说,你想重新逮捕他们,再建一座新的监狱把他们关起来?这不仅难办,还没有半点收益,我敬谢不敏。”

        无论整件事情有多么阴错阳差,事实就是,【03】场的这群囚犯破坏了Agora的计划,从天之花冠之下拯救了这个世界一次。因而与阻止波及全球的灾难相比,他们此前所犯过的罪行,在大众的心目中就变得没那么十恶不赦了。在两大才能者组织的权势大不如前的现在,再次对他们实施抓捕只会引起民愤,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任何好处。



更何况,他们其中部分人所犯的罪形原本就处于某种道义与法理之间的灰色地带。




        胡塞娜点点头,收起那些窗口,似乎是认同了你的看法:“虽说难免有放虎归山之嫌,但单以现在的局势来说,特赦确实是最恰当的处理方式了。”

        “冤有头债有主。还没发生的罪案,就交给他们的仇家,未来的我们,或者别的什么人去处理吧。”

        对于那句放虎归山的评价,你只是耸了耸肩,回忆起节目中的状况,又补上了一句:



“而且我总觉得,到了那种时候,命运自会清算他们的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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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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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来,胡塞娜,这段时间你弄清楚了吗?”

        尼娅倚靠在观景台旁,问道。你顺着她的视线朝下方看去——浸泡在海里一个月后,【掩体序列-03】似乎已经变成了当地生物的乐园。眼下正值涨潮,你看着附在它“双腿”上的贝类与藻类逐渐被上涨的海水吞没,周围的海水银光粼粼。满天阴云之下,有海鸟在它的肩上筑巢,在它的头顶鸣叫盘旋,声声不息。

        从墓园离开之后,你们飞越整片美洲大陆,来到了这座太平洋的海岛上,为的就是主持【掩体序列-03】的拆除工作。

        自从《囚人论破3》结束,这座建筑就一直搁浅在这片海滩上。据说它的内部损毁十分严重:不知是不是降落时出了什么差错,包括武装与动力炉在内,眼下所有【遗产】皆因不明原因无法启动,就连“双星系统”也出现了致命的故障。在你们将所有幸存囚犯全部救出不久之后,其他【掩体序列】也传出了类似的灾情,它们纷纷故障至无法修复的程度,沦为一座又一座大型混凝土废墟——



就像是有某种强大的力量或者意志施加了影响,

令它们遗忘了自身该如何运作一般。




        你凝视着眼前的混凝土废墟,看浪花如腰带般逐渐围拢在人型建筑旁边:“你想问什么?”

        “【集会】,”尼娅答,“Agora究竟是什么,是如何诞生的,为什么会知道隐形战争遗产的事情——诸如此类的,所谓幕后秘辛。”

        这确实都是些好问题。

        你回想起前不久才结束的、校友会内部调查的内容:作为一个反才能者组织或者说网络,“集会”的具体起源已无从考证,但至少可以追溯到绯室一族统治的时期。在【+0】年吸收了许多“天之花冠”的灾民之后,它对校友会和合作联盟进行了长期且全面的渗透,并在Ruby离世的那一年乘着民怨迅速壮大,得以进行更大规模的行动。



人为漏洞,缓慢却致命的系统错误。




        《幽冥症候群》的内容确实是他们的犯罪自白书:在米菈·洛克的包庇和帮助下,“集会”确实在校友会和合作联盟当中窃取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包括一份被遗忘的、与Nemo Outis和隐形战争有关的清单。“集会”耗费多年时光按图索骥,逐渐找到并掌握了这份清单上的遗产。之后,又在各地的才能者监狱中安插人手,慢慢挑选、绑架来了第一批节目参与者。

        然后在【+13】年,Nemo Outis这个名字在【混乱】之中传开,引起阿麻理·赫南德兹的注意。



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人尽皆知。




        ……但这些信息中的绝大部分,都已经在最终学级裁判上被推理出来了,有些事情尼娅自己甚至比你还清楚。因此,她想问的绝不是作为组织或系统的集会,而是出现在最终学级裁判中出现的【民意代表/Agora】——所谓的黑幕




        “……在节目结束之后的12小时内,全球各地的原因不明的脑死亡案例数量突然飙升。总人数超过两百人。”

        你决定按照校友会的调查顺序讲起。听完之后,尼娅只是淡然评价道:“以这个世界的总人口来说,两百多人不算是个非常异常的数字。”

        “确实不算异常,"你答,"如果不是他们死亡时,身上都还带着某种故障的远端意识上传装置的话。”

        她轻轻挽了挽被海风吹乱的鬓发:“……所以你想说的是,Agora那颗人工大脑里装着的,其实是由两百多名普通人构成的蜂巢意识?倒是很符合’集会’这个名头。”

        “以现有科学技术能调查到的证据,确实指向蜂巢意识这一结论,”你说,“但细节上仍有些难以解释之处。”

        “比如?”

        “要用两百多个没有经过筛选与训练的样本做出像Agora那样的蜂巢意识相当困难。以现有的技术水平,需要将他们的意识数据化后剥离肉体,再放进某种系统里整合。但那样就不会需要实时的意识上传装置了。”

        “……是这样么。”

        “而且,我们审查了他们的人际关系网后发现,直到死亡之前,这些人全都没有时间接受相应的训练,生活轨迹的性格也并没有任何明显的改变。换句话说,这些……意识上传者直到死前,仍然保持着完整的自我意识。”



“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这些装置以及其连接的系统当中,

并没有整合意识数据的功能。”




        尼娅缄默不语,似是在思忖着你话中蕴含的深意。你则将手搭在栏杆上,继续陈述道:

        “但是Agora确实展现出了作为蜂巢意识的许多特征,其他旁证也都支持这一结论。因此最后我们作出了这样一种假设:在学级裁判上出现的’的Agora,可能是由于某种E系现象而形成的集团意识,一种因仇恨而诞生、又能反过来散播仇恨的……‘存在’。它依附在人工机械大脑上,而那些意识上传装置与上传者,是它更新信息、感知仇恨,以便理解现下民意的终端。”

        某人说,如果未来有人发现它是天之花冠事件加上反才能集体意识创造出的怨灵,我是不会感到惊讶的。按照Agora自己话里话外给出的暗示,米帕【这里死过不少人】的说法,还有SAM身上的拼合痕迹,它的起源很有可能就是天之花冠和它的死者们

        “这个说法有种悬疑推理题材一转灵异恐怖片的美感。”尼娅像是有些难以接受似地撇了撇嘴。

        “只是现阶段的一种假设,不一定就是实情。校友会内部也有人有着稍微不同的观点。比如说,现任的【侦探】猜测它可能是这个世界本身创造出来的存在,某种历史进程下的必然产物,或者历史进程的化身。”

        “那Agora说自己是【绝望】和【民意代表】,并不完全是故意托大啰。”

        “不清楚。说不定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与对E系现象的进一步调查,未来我们会对Agora的本质产生新的理解。”

        “好吧。那它的爪牙‘钟嘉歆’——SAM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元·超高校级的流媒体审查员】钟嘉歆在因商业间谍罪被逮捕前似乎接受了集会的庇护。不过,祂在集会倒台之后就失踪了。顺带一提,听说真正的钟嘉歆跟节目里出现的祂在长相上有一定的差异,不过本来就几乎没人见过真正的祂,那些见过祂的人也都在他被捕前后离奇暴毙,所以没有穿帮。”

        “跟赵致远类似的情况?”

        “差不多。”

        提到赵致远,你的思绪飘离了一瞬。经过所谓的“命运的清算”,如今初代【十六先驱】只剩你还在世。某种失落与怅惘令你时常暗自思考:为什么在所有人之中,会是你活到了最后呢?因为运气?必然性?情势使然?



或者……命运?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此你不曾将这种困惑诉诸于口。而且,迟早有一天,这份怅惘也会随着记忆风化而淡去。一切都将改变,一切都正在改变。在不久的未来,连校友会和合作联盟也将不复存在。

        实际上,在节目刚刚结束的时候,有些地区已经迫不及待废止了两大组织在当地的行政机构,只是因为一下子找不到能维持住社会秩序、保障安全的力量,又不得不暂时恢复了它们罢了。

        但这不过是回光返照。你很清楚,如今校友会和合作联盟都正在解体。用不了五年,它们大概便会跟绯室一族一样,成为史书上的一页铅字。时代会淘汰一切过时的东西,无论它们曾经如何辉煌。




        “……也不知接下来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你原本没有期待任何回答。但是你的身边传来了一声轻嗤:“反正现在每个人都觉得这个世界需要某种变革。”

        合作联盟的创立者耸了耸肩,又语带讥诮地补充道:“好啦,这个世界确实需要改变。但话又说回来了,困难的从来都不是改变现状,而是搞清楚应该拿什么东西来替代现状。有些口号听起来很响亮,但实际执行起来时还不如现状呢。”

        “比如说,鼓动人们去憎恨一个群体、让他们感觉问题可以被解决,永远比从实际解决问题要简单许多。”

        “是啊。所以历史上绝大多数‘革命’都以失败收场。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甚至会造出比天之花冠更有灭绝性的武器,并用在彼此身上……谁知道呢?我们在这种事情上的记录可不太好看。”

        “你听起来很悲观。”

        “谢谢,但我更喜欢称之为‘现实主义’。”

        尼娅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容。现实就是,“结局之后,众人都有着光明的前途”只存在于虚构文学当中。即使《囚人论破》系列迎来了大结局,这颗星球还是不会自动变成一个公平、平等且公正的美丽新世界。不如说,实际上绝大多数的烂摊子还是没有得到解决。气候灾难,就业缺口,发展水平不均,社会僵化,分配不公……这些问题哪个是能像Agora主张的那样,透过【杀死才能者】和【重新分配才能】来一刀切的?



“但至少这次,宿命的连锁……仇恨的连锁被切断了。”




        你听见自己轻声说道——或许这不是一句陈述,而是一句带着希冀的祈求。在最后的学级裁判中,至少在某个瞬间,才能者和普通人双方抵达了某种共识。现在想来,那个或许就是锁链断开的时刻:它意味着才能者和普通人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双方仍然有着互相理解与沟通的余地。

        而破解囚徒困境的方法,正是沟通与交流。最终,阿莱萨内的那些理念最终还是对你产生了影响。

        闻言,尼娅瞥了你一眼。但她很快又别开视线,看向海平线的尽头:

        “是出现了那么一点希望。但也仅此而已。或许未来的哪一天,有人会在忘记了所有的鲜血与死亡后,重新把那条锁链重新焊起来。”

        “又或者在遥远的未来,它会彻底消失。”

        “那得所有人都同心协力、往这个目标前进才行。老实说,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可能性至少不为零。”

        你看向天空,想象着穿过云层、从宇宙俯瞰黯淡蓝点时的景象:马六甲海岸线上,公司之间的战争结束了,新兰芳似乎再次焕发了生机;新奥斯曼的边境线上,准备入境的才能者排起长队。在北美洲,巫毒信仰纳入了名为”米帕“的新罗瓦作为供奉对象。校友会的飞船总部自云端降落,月球上的会议室结束使命、土卫六上的高天原基地再次陷入休眠。隐形战争落幕了,就连它的遗产也已逝去。近地轨道上曾经开满了银白色的花,如今它们也全数凋零,沉落海中深渊。



潮起潮落,何物消散,何物留存。




        “……天气真差。“

        像是想要将话题从无休无止的猜测与你的感伤中扯开,尼娅指了指天上如鱼鳞般散布的阴云,生硬地说道:“如果最近一直都是这种天气的话,会不会下雨?要不要现在就安排一下调整施工进度?”

        你端详了一番天色,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的。高积云往往意味着明天会有好天气。”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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