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囚犯可能并非本次‘突发活动’的受众?”
(观测视角切回才能工坊区域——这段对话几乎跟【做爱房间】中的对话同步发生。共时性。)钟嘉歆转向身后的曲面屏上的。那些电子金鱼依旧漂浮在曲面屏上,顶着那些长得像大脑的头瘤来回晃荡,黑黝黝的眼睛不时看向才能工作台中的三人。祂看着自己的“同事”们,问道:“我能理解您的观点。可是,如果我们并不是突发活动的受众的话,那这次突发活动究竟是办给谁的呢?”
“很简单。除了我们之外,能以某种方式体验到突发活动的,只剩下这档节目的观众了。”
喀摇着轮椅的轮子,绕过放置全息投影的工作桌,滑行到监控台前方。钟嘉歆默默为他让开了个位置,看着他眯着眼睛,一边仰视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窗口,一边说:“这次突发中的‘解谜环节‘门槛很低,谜题本身十分单纯,并且也没有电椅、跑道或密室这种设备上的刚需或者特殊的游戏机制。既然门槛低,那就说明谁都能够参与——并不仅限于监狱中的人。而且,根据你之前的猜测,观众也能同步看见AR场景。不是么?”
“嗯,确实有些节目会采用‘向观众挑战’、或者用类似于平行实境游戏(Alternate Reality Game,ARG)的方式来提高观众的参与度。如果《囚人论破3》也采用了后者的手法,那么特意强调场景‘基于真实’这点也就可以理解了,”钟嘉歆分析道,“不过既然如此,您觉得节目组采用这种形式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喀撇了撇嘴。将视线从窗口上移开。(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灵光乍现,或是拨云见日——都有可能。)他把轮椅掉了个头,重新面对起喀跟钟嘉歆:“而且关于这场突发活动,我们有个‘特邀评论员’。我在想,那个‘元·超高校级的社会工程师’为什么要透过一种拐弯抹角、难以理解的方式来跟我们传达一些古怪的信息。”
钟嘉歆缓慢地眨了眨眼:“……是呢。那位Nemo Outis,也许从节目的第二轮起就在试图跟我们联络。只是一直到了第四轮才正式现身。”
“它唠叨了一大堆,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还问了我们几个问题,”喀说,"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祂在很努力地教我们搞懂所谓的‘社会工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所讲的内容绝对不会浪费你们的时间。”祂确实这么说过。)
“但是他开始跟我们说那些,基本是在突发活动开始之后。之前他基本只是在要求我们去找他。”榎本弗斯回忆片刻,陈述道。
“没错,”喀打了个响指,“这就是问题关键。”
钟嘉歆撩起耳边散落的碎发,思索道:“您的意思是,Nemo Outis那些怪异的发言跟突发活动有关?”
“既然祂这么想帮我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更加实用的资讯,比如说要怎么逃离这座监狱、或者跟节目组相抗衡。或者更直接点,他妈的直接告诉我们要在哪里找到它也好啊。但是后来我想到,会不会其实是反过来的?祂从一开始就在告诉我们祂认为重要的信息。”
“因为社会工程就是《囚人论破3》节目组正在应用的手段。”
“……也许工具是相同的?”榎本问道。
“哼,谁知道?毕竟这群家伙在我看来都是差不多的高高在上。。”
“那有没有什么别的信息可以佐证这点?”钟嘉歆适时问道。
“有啊,残余在【区域2.5】混凝土立方体的视频里讲过的内容。他说,自己‘在调查过程中,偶尔会碰到一个古怪的名字’。”
“我想……那应该指的是Nemo Outis吧。有什么问题吗?”
“看本杰明·费舍尔的态度,有很大的问题。你想,Nemo Outis这个人的存在似乎是校友会初代十六先驱共同保守的秘密,可残余在四处奔走调查的途中还是听到了这个名字。很碰巧,本杰明·费舍尔一发现这事,就开始说‘在我们不知道的某处,已经发生了某种恶劣的灾难’,并决定启用什么‘应急措施’。”
(N计划。)
“您的意思是……”钟嘉歆慢慢地说道,“在残余先生调查霍桑教育、天之花冠之类的事情的时候,Nemo Outis的存在已经泄露出去了,是吗?”
“恐怕还不仅于此。Nemo Outis制造的设施和技术都被称为‘隐形战争的遗产’,这所【掩体序列-03】也是所谓的遗产之一。如果咱们是一整套的,那么《囚人论破3》的其他分会场应该也有可能是‘遗产’吧?反正目前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所以,您认为他们透过某种方式掌握了Nemo Outis的社会工程技术和相关设施,然后投入在了这档节目上?”
“嗯。我也帯着这种假设思考了一下Nemo Outis先前提出的那两个问题。首先是为什么会要在节目当中设立《更生挑战》这种没有效率的环节。如果这是一项社会工程,它到底是针对谁的?是想要在谁的脑海中植入概念?”
“……”
“我们是实际参与《更生挑战》的人,因此我们有一定概率是那什么社会工程的目标。从节目开始至今,之所以在这里的人人都会考虑去参与《更生挑战》,很大程度是因为可以获得相对的自由,这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人权买卖。但本质上,《更生挑战》是用来做什么的?”
“……是杀人宣言。”
钟嘉歆愣了愣,回答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更生挑战》就像是一种《用户条款》,或进一步说……一种《免责声明》?选择参与,就意味着我们变相同意了节目组设立的游戏规则——出于自由意志选择成为潜在的杀人者。”
祂顿了一拍,又自行补充道:“不止是那样,假如这是真的,《更生挑战》这个机制本身也可以用来向观众植入这种理念。”(议程设置。阿莱萨内·马里迪提到过的技术。)
“答得很好嘛,那么第二个问题,”喀说,“为什么这一次,我们会被称为【超罪人级】,而不是【超囚人级】?
“……因为相比起较为中性的【囚人】称呼,【罪人】这个称呼能够在观众的脑海中植入一种预设的立场,”钟嘉歆的回答细如蚊呐,听起来仿佛自言自语,“出现在‘节目中的我们已经被判决有罪,观众无需同情或怜悯’。”
“节目组憎恨着才能者。”榎本说。
“……我想是的。”
“然后是我们最后的、也是一开始的问题——这次突发活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喀将话题重新带回到最开始:
“第四轮节目还开放了兑换遗骸的服务,因此我去兑换了一具我以前认识的人的尸体。具体的前因后果不提也罢,总之那具尸体并不是她本人,而是一具年龄、体格、骨相等特征都与本人极为相似的,身份不明的焦尸,”说到此处时,喀转向榎本,挑了挑眉,“后面的不如你来说吧。”
榎本轻轻颔首:“我检查了那具尸体的情况。上面有处理过的核处理工程痕迹。”
“工程痕迹……您是指那种对放射性物质的处理方式吗”钟嘉歆追问道。
“嗯。从气味来判断,应该是在高浓度的放射性物质处理液里浸泡过,以此消除了绝大部分的放射污染。还有,尸体似乎是在极高的温度下被烧成焦尸的。”榎本弗斯说到一半,看了眼似乎还想问些什么的钟嘉歆,便补上一句,“在尸体上发现了少量熔化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金属物件,大概是死者生前的饰品吧。”
钟嘉歆的脸色微变:“也就是说……这具尸体生前经受过超大剂量的辐射照射,以及高温燃烧……”
“辐射和高温?怎么感觉最近好像看到过这个东西……”喀皱了下眉头。
听完他说的话,钟嘉歆默默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些展示资料——先是Day 33, 然后是Day 37:
“是天之花冠。"
"这次的突发活动中有公布天之花冠的资料。而且非常详细。”
“但记得没错的话,天之花冠已经是13年前的事件了。为什么现在这玩意还会出现在监狱里?”喀的脸色变得有些不悦。
“……我猜,这所监狱的某处恐怕有着某种齐全的尸体保存设施。”
心跳70/min,呼吸18/min, 体温36.8℃,皮质醇7.0μg/dL ,血糖水平5.0mmol/L. 在状态显示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时,钟嘉歆像是条件反射似地抬起手来,迅速按下它的按钮:“埋骨地上有许多名字却没有骨灰,而节目组大胆地向我们开放了’兑换尸体‘的服务。他们甚至有自信从这么多尸体当中找出相似外形的尸体作为替代。而且,在第一回合的时候,米帕小姐就说过了,这间监狱里似乎死了很多人。”
“除了天之花冠外,突发活动还有很多其他内容。”榎本说。
“霍桑教育所代表的、普通人改变未来的可能性,还有支撑着普通人信念的Ruby……”喀说,“外头的人不都很在意这些吗?还有……他妈的,天之花冠是这个世界上杀伤性最大的武器,如今它的老底这档‘全世界最火的节目’被掀了个干净透过。现在外边有几十亿的观众——几十亿对世界现状心怀不满的家伙知道了这些信息。你们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钟嘉歆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操,”喀说,“所以我才说,无论节目组现在正在谋划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电子金鱼照旧在它们睁着空洞的眼睛,吐出像素构成的泡泡。在这个地方,似乎只有它们有权利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什么都不用在意。过了很久之后,【流媒体审查员】的才能工作台旁才响起了钟嘉歆的声音:
“……与此同时。
“与此同时从Day 36日开始,Nemo Outis就没再出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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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老爷,你们找Nemo Outis吗?”
“ 他在这里哦。”
站在他们身后的M.M微笑着说道。
【Route 4-D Conclud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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