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Fiasco

朴_道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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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除行为艺术之后的有效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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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_道恩

父亲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双腿。

Father lost his legs after a serve car accident.

不是那场夺取母亲生命的车祸，另一场，由他的兄弟主导的。

Not that one took the life of my mom’s, but the one produced by his brother.

亲戚们说像我们这样的大家庭，为了遗产而相互斗争或是残害都是很正常的事。

Relatives told me that it was quite normal for a big family like us, fighting or killing each other just for those stupid legacy.

“这全都是为了钱吗？”

“Is it all for money? ”

“当然是为了钱！但也不止只是为了钱。我们这些人，如果不这样，就一定会死。”

“Of course for the money! But it’s more than money. We will die if we refuse to get into the hot water. ”

我不是很懂他们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我知道了一件事：钱很重要。

I didn’t really understand the words. But I figured out one simple rule: money is important.

这意味着，这重要的东西正是我所需要的。

That means, I need to produce this important thing.

朴_道恩

XXX

女人涂着粉色的指甲油。白炽灯下，指尖在光照下显出一抹浅蓝色的偏光。女人坐在玻璃板那头，眼神漫不经心地扫向会客室。她的腹部隆起，顶得外套开了口，解开的钮扣贴在两侧的衣摆上。我无意从一个人的穿着判断她的出身及品性，我只知道我的母亲并不青睐这样的装扮。作为钢琴家，她的手指时刻保持整洁，永远等待着下一场演出。

女人翘起指头，她的无名指上带着一颗粉钻石，规整切割的石头忠实地折射着不属于它的光芒，那是她和父亲的结婚戒指。她来通知我她和父亲成婚的消息，以及，她肚子里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她长得实在太像母亲，娃娃脸，圆眼睛，以及白珊瑚般的珠状耳垂。我原本已经快要忘记母亲的样子了，但每每看到她，就会回忆起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母亲苍白得发青的脸。我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脱离活的气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七十，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七十六，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八十，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八十四，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八十八，八十九，九十，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九十四，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四，一百零五，一百零六，一百零七，一百零八，一百零九，一百一十，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四，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一百一十七，一百一十八，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五，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七，一百二十八，一百二十九，一百三十，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一百三十三，一百三十四，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六，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一百三十九，一百四十，一百四十一，一百四十二，一百四十三，一百四十四，一百四十五，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一，一百五十二，一百五十三，一百五十四，一百五十五，一百五十六，一百五十七，一百五十八，一百五十九，一百六十，一百六十一，一百六十二，一百六十三，一百六十四，一百六十五，一百六十六，一百六十七，一百六十八，一百六十九，一百七十，一百七十一，一百七十二，一百七十三，一百七十四，一百七十五，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七，一百七十八，一百七十九，一百八十，一百八十一，一百八十二，一百八十三，一百八十四，一百八十五，一百八十六，一百八十七，一百八十八，一百八十九，一百九十，一百九十一，一百九十二，一百九十三，一百九十四，一百九十五，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两百，两百零一，两百零二，两百零三，两百零三，两百零四，两百零五，两百零六，两百零七，两百零八，两百零九，两百一十，两百一十一，两百一十二，两百一十三，两百一十四，两百一十五，两百一十六，两百一十七，两百一十八，两百一十九，两百二十，两百二十一，两百二十二，两百二十三，两百二十四，两百二十五，两百二十六，两百二十七，两百二十八，两百二十九，两百三十，两百三十一，两百三十二，两百三十三，两百三十四，两百三十五，两百三十六，两百三十七。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

朴_道恩

XXX

监狱里虽然人人都疯，但疯子作为名字只留给了一个人。疯子住在二层牢房的尽头，最靠近水管的那个房间，原因是他向狱方控诉每天不听着水流声就无法入睡。楼上的犯人对他友好，一个晚上轮流起夜十三次为他冲水助眠。自由活动时间他们凑在一起嚷着算前一晚的用水次数，疯子就在他们旁边跟着笑。狱方担心我将制钞工艺传授给其他犯人，为了防范，进入监狱的第三年，我才被允许加入监狱统一的自由活动，站在其他犯人面前时，他们胸口的白色标签颇为晃眼。*

疯子和我打招呼，问我单人囚室的居住体验，不等我回答，他自己就幻想出了一个世上最舒适完美的房间，并且提前在想象中办理了入住。他说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晚上一定会做好梦。我想到在梦里我反复看到一扇门。他们都说这是正常的，在牢房里住得久了，逐渐就会忘记一切。社会，自我，巅峰，家人与爱，全都抛之脑后，眼里只剩下高高的围墙和铁丝网。疯子说，如果我忘得够快，也可以忘记围墙和铁丝，等我眼里只剩下一扇门，我就会拧开门把手，从这里走出去。我觉得他虽然疯了，但有他自己的道理。在疯子的世界里，或许监狱就只是一个被遗忘干净的空房间，等待着里面的人拧开门把，随时出去。

进入监狱的第五年，我发现自己不再做梦。

*韩国对于不同类型的罪犯会在胸口贴上不同颜色的标签，一般犯人的胸口标签是白色的，贩毒犯人的标签是蓝色的，死刑犯的标签是红色的，需要特殊注意的犯人的标签是黄色的。

朴_道恩

XXX

女人每次来都要问我监狱生活如何，我一向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开始我觉得无趣，而后是绝望，再到后来我进入一种失去情绪的状态。我没有任何的感觉，失去了所有的欲望，每天重复着一样的活动，不和任何人对话，就只是活着。如果生活只是受苦，那么磨灭一切不失为一种高效的应对手段。母亲在很长时间里可能也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存在。感受和情绪割裂在每一分钟的延续里，我没有任何的想法。

她给我看她的女儿，抱怨因为起名的事与父亲的争执，看起来她既寂寞又脆弱，否则我想不出她探访的目的。她在玻璃那一头絮叨着，而我坐在另一边思考，或许玻璃能因她的呼吸而变得温暖，我却不会改变。她为什么不回家去，对着一块玻璃倾诉呢？

Haeun，她说和父亲争执到最后，终于确定要给女儿起名叫Haeun，很可惜她不是个男孩，否则爸爸的家产就会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她在那头说，Haeun一定会是个好名字，她要把汉字登记成「河银」，一个浪漫的像星空的名字。

我对她说了长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夏恩，我说，这个孩子应该要叫朴夏恩。

小小的夏恩坐在女人的怀里，看到我说话，她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错觉，仿佛我才是她的父亲那样，我发现曾经消逝了的欲望从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那一瞬间，为了这个笑容，继续受苦似乎也变成了一个可供考虑的选择。

我对夏恩产生了第一次的恐惧。

朴_道恩

XXX

囚室里，马桶中落着一支抽到屁股的烟头。我想那应该是狱卒留下来的，在我用餐或活动时间里来囚室巡查，最后随手将抽完的烟丢到马桶中。我通常拒绝烟酒，尼古丁和酒精会破坏我的舌头以及视力，更严重的则会影响双手的稳定性。住在疯子楼上的瘦马就是这类受害者。他磕过两年的药，戒断之后送进监狱，还是常在夜里抽搐，发出马一样的叫声。被毒瘾弄醒的晚上，瘦马坐在马桶上，反复按冲水键，想把脑子里那些怪异的渴望冲洗干净。一次午餐，瘦马用勺子弄坏了自己的眼球。监狱的用品都经过特殊设计，防止犯人用其自残或自杀，因此这件事最糟糕的部分是狱医稍后发现瘦马的眼球并非是钝器捅伤的，而是由于施加了过大的压力，从内部破损了。瘦马在医疗室住了三个月，回来时，方向感极差，在走廊上走着走着就会撞到墙壁。狱卒以为他有意为之，教训他几顿后终于发现他只是无法控制自己。一年之后，瘦马该出狱了，所有人都说瘦马会死在外边，还不如继续留在监狱。最后他们决定用打架来延长瘦马的刑期，但愿意帮助瘦马的人实在太多了，与他同间房的犯人尤为热心，他们往瘦马的额头上招呼了结实的几拳。等狱卒赶来分开他们时，瘦马倒在自己产生的血和黏液里，死死地闭上了他的另一只眼睛。它当然没有机会再睁开了。

朴_道恩

XXX

夏恩三岁了，女人给我看她在家玩钢琴的录像。夏恩坐在那架属于我母亲的钢琴前，伸出手指头胡乱按着琴键。只看一眼我就明白了，这孩子没有练琴的天分，那家曾经在母亲手中发出天籁的琴，如今在夏恩的手掌下只发出了奇形怪状的怪叫。

神奇的是，尽管她弹得一塌糊涂，我的目光却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看着她坐在那里按着琴键，她露出的笑容、她扁塌的手指、她摇晃的脑袋，全都带着让人想继续看下去的魔力。三分五十七秒，视频停止了。

怎么样？女人向我炫耀，河银很可爱吧？

很可爱。我回答她，给她开个频道，这样我可以经常看她。

什么？

让她开个频道，拍点这样的视频上传到网上。

就因为你想要看她？

我看着她不说话。她拽起丢在桌上的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周之后，那个名叫「夏恩来啰」的频道开通了。

朴_道恩

XXX

从囚室的尽头传来一阵声音。

“你受困于别样的牢笼，那是一个讲求力量和勇气的世界，你以为在那里可以功成名就；你以为得到了强权的赏识，你汲汲营营渴求荣耀和财富……然而当黑暗降临时，你浑身颤抖……你不喝酒，因为你害怕……你知道灼热的酒精会把你推入软弱的深渊，你会无法克制地渴望抚摸温存，渴望早已离你而去的柔情，渴望寻回失落的童年时光，渴望称心如意，渴望面对黑暗那闪烁不定的晦暗时保持冷静……你真正渴望却不自知的，是让恐惧烟消云散，是痊愈，是和睦，是回归，是遗忘……你身上有种力量在孤独中吞噬着你……*”

那是公爵的声音，他日复一日朗诵着从图书室里借来的书。他如今七十八岁，已经在牢里住了五十年，他住在这里的时长远超住在家中的时长。因此，如果按照居住时长来计算，囚室才是他的家。公爵是著名的企业家，在某天酒会的痛饮后忽然见证了神迹，他说他看到神在他的额间轻轻点了一下，很轻易地从他的身体中取出了一颗泛着白光的圆球，随后神的手指向窗外一指，那原本属于公爵的小球被丢向三清洞。从此之后公爵仿佛参悟人生，先是回家痛哭了三天三夜，随后将自己全部的财产都捐献社会，过上了流浪汉一般的生活。正当所有的新闻报道都在夸赞他强到超越生存本能的慈善心时，在桥洞下睡了两夜的公爵走向监狱，要求狱方将自己逮捕。为了制造罪名，公爵用尽全力伪装出了劫狱的样子，甚至若有其事地从自己的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枪。事后狱警发现，那只是一款恶劣的发声玩具，但当日的报道中，却错误地出现了两位尽职尽责而倒在血泊中的狱警。阴差阳错之下，公爵终于如愿成为了监狱的常住民。

公爵知道我的身份，加之他的意愿就是在监狱尽可能长地住下去，因此他是唯一被狱卒允许长时间与我共处一室的犯人。我问他为什么疯了，他给我讲了一个意大利故事，说的是一个中邪的小资产阶级，在探险的过程中摔坏了脑袋，认为世界在屠杀他，最终死于自己的恐惧中。

但是，公爵强调到，他死得很伟大，从无法逃离的世界中夺回了作为自由人最后的自由。这个恐怖的世界无法留住他，因为他已经胜利的逃亡。我明白公爵也是这样，对他自己而言，在监狱的层层高墙中，他已逃脱升天。

你呢？公爵问我，你会和我一起在这里住下去，直到我们都以抵抗的姿态去面对世界的审判吗？

不会的。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回家的。

就是要这样！公爵说，就是要这样！哪怕被磨灭了希望，被消耗了信念，在这些精神都还没有归零的时候，就是要继续走下去。你好年轻，你还好年轻啊，所以就算是住在这里，只是静静地坐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看着自己的失败，也已经是一种勇气的体现，对吧？你不会放弃的，对吧？

我不知道怎样算放弃。我回答，我只是感觉可以休息的时间还没有来。

公爵眼中出现了光芒，他看起来十分兴奋，充满皱纹的脸抖动了起来，像是想说什么一样，他靠近了我，最后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流出了眼泪。

我对公爵本人没有厌恶感，但想到未来某天，我会在这里以这样的形态生活，我就产生了恨意。

“既然都是些孩子，不如和他们说说战争、国王和马匹，魔鬼、大象和天使……但也别忘了……要和他们说说爱和……诸如此类。*”

公爵的声音逐渐淡了下去。第二天，狱卒跟我说，他怀抱着他的英雄主义，羽化成仙了。那天夜里，监狱里灯火通明。他们说，那是公爵丢在水清洞的小球被还回来了。

*选自《和他们说说战争、国王和大象》[法]马迪亚斯·埃纳尔

朴_道恩

XXX

夏恩来了。她把嘴巴凑近玻璃，在上面呵出一团白雾，然后伸出手指，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看这个，这是妈妈昨天给我买了那双小皮鞋，上面有粉红色的鱼尾巴！嗯？什么，我的腿抬得太低了哥看不到吗？那这样呢！这样呢！哎——还是不可以吗？那哥什么时候能回家呢？等哥回家了，夏恩可以给哥看更多漂亮的鞋子，还有衣服！哥会回家吗？为什么不回家呢？夏恩每天只要去学校六个小时，妈妈跟我说，等手表上最短的那个根针跑过六圈我就可以回家了！哥呢？哥要等多少圈才能回家？啊，哥有手表吗？为什么哥不戴着手表呢？如果没有手表，哥就不会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了呀……

我告诉夏恩我现在没法回家。为什么？为什么？夏恩睁大眼睛问我，仿佛世界上最难以置信的事情就是我没办法回家。

因为，我看着她，还是决定在二十八岁那一年，面对只有四岁的夏恩说出了那个谎言——因为，我说，哥要等夏恩来带我回家。

真的？夏恩眨了眨眼睛，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我，好呀，夏恩会带哥回家的！

没有半点觉察的，我以二十四岁的差距轻易地欺骗了那个孩子。我知道从现在开始，她的人生将一步一步被我规划，成为我的工具。

夏恩对不起。只在那一刻我的心中产生了些许的歉意，但很快，心中燃烧起的欲望将它吞噬了。虽然很对不起，但是夏恩啊，我真是太想回家了。哪怕家里已经没有了母亲，我也还是想要回到那里。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母亲或许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回到我身边了，看到你，让我愿意去畅享未来。所以夏恩啊，你要记得带我回家。

【END】

劳伦斯_维

姗姗来迟!猫猫可爱让我摸摸
从朴哥的叙述中有着对数字敏感的感觉，母亲记忆中每一下呼吸，视频结束的时间
疯子和朴哥说得好有意义，想起肖申克的救赎因为和社会隔离太久适应不了而走去自杀，接着对比着朴哥的梦仿佛是连肖申克的救赎也没有，时间磨平了一切
接着妹妹的出现让五年没作梦的朴哥也许能做一次梦或妹妹成了梦，可能有早就没有动力的人能够拥有动力的能量对于五年毫无事物的人拥有｢东西」是一件恐惧的事(或者意识到能回家...←不是
在这矛盾中想知道朴哥的内心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