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喀」 于 2024-4-3 02:09 编辑
声音戛然而止。
空拍的沉默在两人之间长久蔓延,但喀指间的烟却先燃尽了,最后的火星子在他的裤子上烫了一个洞,此时他终于看到那颗绿色脑袋。芬恩·M·施特劳斯手里的长笛尚没放下,他似乎也在发愣。但喀站起来踢动椅子的声音终是惊醒了他,喀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或是有关情感,或是有关那片心象的风景,但演奏大师表情平静,竟只是对他表达专业性上的歉意。
“演奏似乎被意外中断了。”少年说,“抱歉,没有给你完整的体验。”
——于是无名火从喀心中陡然冒起。他三两步抢上前,扯住了那只仍握着长笛的手,一把便将对方整个提起。
他使了力,少年细瘦的手腕在他掌心几乎像要被捏碎,他想不通这样孱弱的手腕是如何奏出那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音乐的,才能者往往就是如此不讲道理,而他们甚至难以理解普通人为何会感到愤怒,这份隔阂如同视明者语盲,如同少年此时困惑的双眼,他只是直直盯着喀发暗的眼睛。
“我有哪里让你感到不快了吗?”他说,“是我的演奏让你不满意吗?”他又说。
但直到喀开始收力,直到少年的手指逐渐握不住手里的长笛,精致的乐器掉落到地上,喀才见到少年的表情一变——瞧瞧,比起眼前这显而易见的愤怒,他甚至更关心那个死物。
咬痕是在那时落下的。事实上,喀时常会依自己的本能行动,许多话与事,都是在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已经先做出动作。但他往往能很快找出其背后的缘由,就像感觉到少年的小指被抵在自己牙间时,喀立刻意识到:原来如此,能用这招。
于是他更深地咬下去,直到少年发出惨叫,血珠从皮脂层里渗出,接着,止不住的血从他的肉一直溢到喀的口腔,在血腥味蔓延开时,喀才终于松了嘴。
如果需要,他也可以考虑直到咬断为止。但少年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着因疼痛而挤出的泪珠了,他的面色惨白,像是被置于生死之秤上的恐惧更是溢于言表——但那只是一根小指,既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也能够正常痊愈。唯一只是与他的才能、与他钟爱的乐器关联,他便如同面对死亡一般颤抖着,喀冷笑了一声,只将他反手甩在了地上。
“这就哭了?”他嘲讽,而眼看长笛滚落到脚边,他想一脚踹开,芬恩却在此时扑着抱了上来。那拼命的样子就好像要护住自己唯一的世界,喀皱起眉,抬起的脚最终只是轻轻压在了少年瘦弱的肩膀上。
他也许该再多说点什么,芬恩的能力不如他想象的美好,在这里挖掘他人内心的情感只会激发杀机,很危险,难以掌控,云云,云云。
——但操他妈的,他有什么理由要给予一个孕育中的怪物之种那些无用的温柔?
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游戏里。
于是他只是说,
“疼吗?……老子现在踩下去,你会更疼。”
那根银色反光的铜管折射着喀此时冷淡的双眼,这一幕自然也被好好拍下来传到了外界,但他并不在乎。
“谁的刀子捅进去了,你会像死一样疼。”
他弯下腰,用手扯住芬恩的头发,逼着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
“……这里可都是刀子。”
少年堇色的眼眸里写满了不甘,愤怒,甚至是憎恶,如此强烈,反而将喀逗笑了,瞧瞧,这也是才能者。
他最终只是甩开手,将芬恩的头重新摔向了地面。
“忠告你一句,在你搞清楚自己的能力之前,都别再演这破东西了。”
这只是一句漂亮话,喀清楚芬恩不可能老老实实听自己的,但即使如此,那道咬痕深深留在他的手指上,深入皮层,出了血,甚至可能要打破伤风。如此一算,起码几天之内,他都别再想用那只手演奏乐器了。
做完这一切,喀便从这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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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三天后,喀却又在区域2内隐隐听到了低沉的乐声。
当时喀还在区域2中央查看那个大洞的边缘,而才能工作台有着材料厚实的隔板,只要不刻意去听,彼此基本不会受到声音影响。但经过上次,喀对此格外敏感。因此他立刻意识到,妈的,芬恩·M·施特劳斯,那个臭小子,他又开始了?
对方恢复得比喀想得要快许多,且喀不相信短短几天内他就能想清楚怎么回事,因此他一定只是不管不顾喀的警告而再次开始演奏。喀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他有必要去看一眼。
然而,他还没走到芬恩的才能工作台,乐声却先戛然而止。喀一皱眉,他立刻提高了脚速,这不正常,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正如他所料,当他揭开工作台的隔帘,向里窥探时,
他便看到榎本弗斯单手掐着芬恩的脖颈,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这下有意思了。
喀确实觉得芬恩需要吃个教训。毕竟这里已经不再是能将稀世的才能者护在温室里的社会,放任他在这里肆意挖开罪人内心的秘密情感,只可能招致更激烈的防卫性攻击,到最后落个双败的局面。但对喀来说,他既能因此识别到某些隐藏暴力倾向的家伙的危险性,又能坐看芬恩长长记性(是,他是讨厌这小孩,谁不爱看讨厌的家伙挨打呢?)——这倒是双赢了。
虽说如此,当他注意到榎本弗斯的扼制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进而,就连芬恩微张的嘴中也发出尖细的抽丝声,喀意识到,不是他能看热闹的情况了。
榎本弗斯是真心想将芬恩就这般活活掐死。
喀一脚踢开中间隔着的座椅,三两步冲了上去。
声响很大,然而中间的二人没有任何反应,真不知是被魇住了还是即使如此仍缠绵其中也不愿松手。喀啧了一声,想着这下可真是欠了一大笔人情债了。他抬起脚,向着榎本弗斯的侧腰狠狠踹去。然而,就像是对外在威胁有一种反应的本能,榎本弗斯的身体一侧,竟先拽住了喀踢来的脚踝。
事后想来,这可能是喀唯一的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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