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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亮，夜晚即将结束。我缓缓起身，披上被我踢下床的外套，踩着居家拖鞋一步一步地走向地下室。在昨晚之前，我甚至已经忘记了，我的家拥有一个地下室。凭借着失而复得的记忆，我在黑暗中摸到了电灯开关。啪嗒一声后，我看到地下室中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白板，而它上面正写着那一串我在梦中见到的……等式。
迪斯科被突然的光亮吵醒，睁开眼睛的刹那，他爆发出有史以来我所听过的最绝望的叫声：「不——希塔！！别看——！！」
他从打盹的沙发上蹦了起来，拼尽全力冲到那面白板前，用他的躯体挡住那串符号。
但已经晚了。我已经看到了那个公式，那个简洁而美丽，拥有着绝对力量，代表人类终极智力以及天才论证的——那个等式。
「希塔……」他颤抖着看着我，「你……不会的，你看不懂的，对吧？这只是一些没用的符号，我随手写着玩的，哈……」他用手掌想抹去那串黑字，但显然这个公式是许久之前就写下的，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也只擦出了一些模糊的影子。
而那个等式，那个等式缓慢、轻柔、不容拒绝地溶化在了我的脑海中。我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和迪斯科离得很远，很远。他站在人类智力的顶端，而我却乘着这串等式，远远地、远远地、远远地飞走了。
你看，我说得没错，飞机果然是很坏的东西啊。
然后我笑了，想：迪斯科也没说错，天啊，我果然是一个很残忍的天才。
他站在那里，垂下了脑袋，好像又经历了一场战争。
「对不起。」我说。
「你再也找不到能够理解你的人了。」他说。
「我知道。」
「战争后，这是你第一次说『我知道』，而不是『我不知道』。」
「我知道。」
「你是天才吗，希塔？」
「或许吧。我刚刚觉得，你说的很对，我或许真的是一个残忍的天才。」
他沉默了。然后他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愿意上交我的智力吗？」
「我不知道——看，我又说回『我不知道』了。」
「我想让你承认你是一个天才。」他说，「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是你要知道，只有天才才不在意自己是否是天才。对于其他人，对于那些不如你聪明，不如你伟大，永远无法抵达你的境地的人，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只想听你承认你是天才。你的一切成就，你的一切美好，你让其他人、让我所狂热地爱着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天才。」
「迪斯科。」我说。
「怎么？」
「『迪斯科』这个词的意思是『疯狂』，你教给我的。」
「我疯了，我当然疯了。你们全都丢下我，你们这些聪明人，全都跑了，只剩我在这里感受痛苦。而我做这一切的理由竟然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创造了操纵智力公式的天才！」
「你恨我，对吧？」
「我恨你，我当然恨你！现在轮到我了，轮到我来做那个傻子了，我再也不要知道这么多事情了，我也要获得幸福！」
我看着他，说：「你只是太累了。」
「休假结束了？」
「轮到你了。」
我们都笑了，他向我伸出手，想要做最后的道别。而我走上前拥抱了他，当我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的时候，我感觉他愣了一下，随后也给了我一个拥抱。
「再见，不，不能再见了，」他说，「毕竟我不是天才，没法再变聪明了。」
「再见。」我说，「你是天才。好好休息吧，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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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6 09:27:54